康熙十二年十一月,吴三桂扯起反清大旗,一下子开启了长达八年的三藩之乱,那阵仗可大了去了,叛军刚起兵时势头猛得很,跟开了挂似的,大半个中国都被搅得不得安宁,形势对清廷来说相当危急。没成想,到了次年,陕甘地区的王辅臣又闹出一场兵变,这无异于给清廷本就焦头烂额的局面火上浇油,下面咱就好好唠唠这场叛乱。
明清交替之际,天下局势动荡不安,各方势力此消彼长,犹如一盘复杂多变的棋局。王辅臣便是在这乱世之中登场的一个极具传奇色彩的人物。他是山西大同人,打小就身强体壮、机灵勇猛,在明末那个乱世,他投身起义军,战场上那是冲锋陷阵、毫不畏惧,凭借着一身好武艺,尤其是马上骑射的精湛功夫,在军中声名远扬,人送外号 “马鹞子”,那威风劲儿,让人一听就知道是个厉害角色。
可这王辅臣的经历就像坐过山车一样,跌宕起伏。在起义军里混了一阵子后,他又跳槽到明军阵营,跟着大同总兵姜瓖干。后来李自成推翻明朝,建立大顺政权,王辅臣脑筋一转,觉得跟着闯王有前途,便又投奔了李自成。再往后,清军入关,天下大势再次扭转,王辅臣审时度势,又一次改换门庭,为清廷效力。不过,顺治五年的时候,清廷的一些做法实在过分,惹恼了姜瓖,姜瓖在大同揭竿而起,王辅臣作为下属,自然也跟着起义。只可惜,这次起义没成功,王辅臣走投无路,只好投降了阿济格。这一番折腾下来,王辅臣换阵营跟换衣服似的,次数多得让人咋舌,也难怪有人戏称他是 “活吕布”,不光经历像,据说长得还高大英俊,跟画像里的吕温侯有几分相似,“辅臣长七尺余,面白皙,无多须,髯眉如卧蚕,如世所图吕温侯像”。
兜兜转转之后,王辅臣总算是在清廷这边安定了些时日。凭借着多年来在战场上积累的战功,康熙九年,他一路高升,做到了陕西提督的位置,驻守平凉。这时候的王辅臣,那可是手握重兵,镇守一方,成为清廷在西北的关键人物之一。
康熙对王辅臣那是相当赏识,觉得他是员猛将,把他放在陕西提督这个重要岗位上,那是寄予厚望。临行前,康熙还特意赐给他蟠龙豹尾枪一对,这可不是一般的赏赐,那是皇帝对臣子莫大的信任与恩宠。王辅臣当时也是感动得稀里哗啦,涕泪横飞,当着康熙的面发誓:“圣恩深重,臣即肝脑涂地,不能稍报万一,敢不竭股肱之力,以效捐埃。” 那时候,王辅臣的儿子王吉贞在北京居住,有儿子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当人质,再加上康熙的知遇之恩,王辅臣打心底里是想为清廷好好卖命的。
可谁能料到,康熙十二年,吴三桂带头反清,一下子打破了平静。吴三桂眼瞅着王辅臣在陕甘地区位高权重,要是能把他拉拢过来,那可不得了,于是派帐下汪士荣带着密信去找王辅臣,鼓动他一起起兵。王辅臣倒也拎得清,二话不说,直接把汪士荣和信交给了清廷,康熙得知后,对他大为嘉奖,直夸他 “坚守臣节,益见忠贞”。
要是事情就这么发展下去,王辅臣妥妥的是清廷的忠臣良将。可偏偏天不遂人愿,康熙帝随后的一个任命,让局面急转直下。他让刑部尚书莫洛任陕西经略,主持陕甘军政。这莫洛也是个倔脾气,“偏执己见”,一到任就跟王辅臣不对付,处处打压他。就拿调兵平叛这事来说,让王辅臣出兵去讨伐吴三桂,却只给了区区 2000 骑兵,而且那些马瘦得皮包骨头,根本跑不动,“马瘠瘦不任用”,这不是明摆着让王辅臣去送死嘛。再加上莫洛带来的满八旗,仗着自己是皇帝亲军,优越感爆棚,根本不把绿营官兵放在眼里,平日里对王辅臣的部下各种轻蔑、刁难,“所统满并与辅臣部兵不协,往往忿争”。这下可好,矛盾越积越深,就像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,为后来的叛乱埋下了深深的隐患。
康熙十三年十二月初四,矛盾终于彻底爆发。莫洛率部来到宁羌州南教场,王辅臣的标兵们早就憋了一肚子火,这下再也忍不住,突然向莫洛发动进攻。莫洛的亲随们也不是吃素的,见势不妙,立刻 “炮矢齐发”,拼死抵抗,好歹暂时击退了叛军。可王辅臣哪肯罢休,稍作调整后,再次率兵猛攻。混战之中,莫洛躲闪不及,被王辅臣的副将邵苓芝用鸟枪射中,当场毙命,他手下的章京、笔帖式、兵丁们也死伤无数,乱成一锅粥。不过,也有另一种说法,说在宁羌兵变前,王辅臣其实是不想反的,还 “以死自誓”,对天发誓 “宁杀我,无负朝廷”,他很可能是被手下的士兵裹挟,才不得已走上了反叛之路。
王辅臣见事儿已至此,知道自己回不了头了,先逃到略阳,后来又跑到平凉躲了起来。远在南方的吴三桂听闻宁羌之变,眼睛一亮,觉得这是个天赐良机,立马拨出 20 万两白银,还把 “平远大将军陕西东路总管” 的大印交给已叛降的秦州知州巴三纲,让他专程去送给王辅臣。这一招可太狠了,王辅臣的部队本来就驻守在平凉这种苦寒之地,条件艰苦,士兵们平日里就对清廷诸多不满,这下看到吴三桂出手如此大方,又给官又给钱,反清的情绪顿时高涨起来。
再看王辅臣自己,他心里也清楚,经略莫洛死在自己人手里,这黑锅他是背定了,朝廷肯定不会放过他。再加上吴三桂的诱惑和拉拢,虽说康熙帝第一时间下谕抚慰,还让他儿子来劝说,可王辅臣思来想去,觉得横竖都是死,不如铤而走险,于是一咬牙,正式走上了反清之路。王辅臣在陕甘一带有不少旧将,他一声令下,“布逆书,要约党附”,固原、巩昌、同州、秦州、阶州等地的守将、士卒们纷纷响应,跟着他一起叛乱。一时间,陕甘大地烽火连天,局势失控。康熙十四年二月五日,王辅臣亲自率兵进犯兰州,兰州游击董正己瞅准机会,乘机夺占全城。甘肃省会一失,整个西北都震动了,更多的城镇要么叛变,要么沦陷,延绥镇之嚮税、鱼河、波罗各营,葭州、吴堡、清涧、米脂等县先后叛乱,“陇右皆陷于贼”,清廷在西北的局势岌岌可危。
好在康熙帝也不是吃素的,得知王辅臣叛乱后,立刻采取行动。当务之急是保住西安,这可是西北的重镇,要是西安丢了,那清廷在西北就彻底没了根基。于是,康熙紧急调兵,可当时禁旅八旗大部南下平叛去了,手头兵力紧张,没办法,只能勉强从京师征集满洲、蒙古 “每佐领三名” 前往西安,同时,为了增强防务,又向外藩蒙古兵和东北驻防八旗求援,分别命副都统鄂泰率领盛京之兵 1000 人、理藩院员外郎拉笃祜率鄂尔多斯蒙古部 3500 人、归化城土默特兵 700 人前往西安应急。随后,再从河南府、襄阳府、山西等地调兵向陕西聚集,把兵力都集中到西安、兴安等重镇,先稳住军民的心。并且,康熙深知要扑灭这场叛乱,光靠八旗军和外藩蒙古兵可不够,还得重用汉将,于是任命张勇为靖逆将军兼管甘肃提督事务,以甘肃总兵孙思克为左都督,西宁总兵官王进宝为都督同知,又调天津总兵官赵良栋为宁夏提督,这四人就是后来赫赫有名的 “河西四将”,他们不仅在平定王辅臣之乱中立下汗马功劳,更是在清廷之后的一系列战争中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。
兵力部署妥当后,清军开始对王辅臣叛军发起反攻。康熙帝眼光独到,认为 “欲平陕西诸寇,必先取秦州”,秦州地理位置太关键了,它位于兰州、平凉、巩昌、汉中等战略要地之间,离陕西又近,要是拿下秦州,就等于在叛军中间撕开一个大口子,能打开局面。定西大将军洞鄂接到命令后,不敢怠慢,率满汉大军于康熙十四年四月初四浩浩荡荡地到达秦州,迅速展开围城部署。考虑到秦州城防坚固,为了加快攻城进度,还特意命都统海尔图将红衣炮运至军前助战。
四月二十日,战斗打响。叛军也很狡猾,他们内外勾结,从四川、平凉来救援的叛军万余人,从包围圈外对清军发动进攻,城内的 8000 叛军也同时杀出,企图夹击清军。清军早有防备,分道迎战,将士们个个奋勇杀敌,经过一番苦战,终于击退了叛军的攻势。此后,双方陷入了拉锯战,你来我往,互不相让。关键时刻,总兵官孙思克率兵前来增援,这可给清军注入了一剂强心针。叛军这边,连续作战失败,士气低落,渐渐陷入绝望。守将陈万策见大势已去,无奈之下,只能开城投降。而奉吴三桂之命前来增援的巴三纲一部,见秦州已失,也只能灰溜溜地退走。五月三十日,历经磨难,秦州终于克复。之后,洞鄂派振武将军佛尼勒、内大臣坤巴图鲁、总兵官孙思克继续追剿叛军,收复了礼县、清水、伏羌、西和等县,清军初战告捷,士气大振。
在清军围困秦州的同时,另一路清军也没闲着,西宁总兵官王进宝率兵于康熙十四年五月包围了兰州。王进宝作战勇猛,指挥有方,多次击退城内叛军的出击,还巧妙地切断了叛军的粮道。城内叛军没了粮食,军心大乱,走投无路之下,想出了个馊主意,“造木筏百余,将渡河以遁”,企图乘船逃跑。王进宝哪能让他们得逞,一眼就识破了叛军的计谋,立刻率兵猛攻,把叛军打得屁滚尿流。六月二十七日,城内叛军实在扛不住了,“计穷力竭”,只得乖乖投降。
与此同时,甘肃张勇也没闲着,他自率清军一部包围了巩昌城。王辅臣深知巩昌城的重要性,派将领任国治等率部 3000 人,由巩昌东门潜入城内援守。守城的叛军总兵陈科、郑元经等得到增援后,立即率军 6000 直冲清营,妄图打清军一个措手不及。清军也不是好惹的,迎头痛击,双方展开激烈厮杀,死伤惨重。这一战,清军虽然挫败了叛军的行动,还俘获了 470 人,但自己也损失不小,游击张大选在追击叛军至城下时,不幸中炮身亡。六月二十五日,安西将军穆占和总兵官孙思克前来增援王进宝,清军兵力大增,云集城下。他们见强攻不行,便想出了个攻心之计,派此前投降的陈万策、谢辉等前去招抚。这招还真管用,守将陈科权衡利弊后,最终选择投降,巩昌得以克复。
继收复秦州、兰州、巩昌之后,六月二十九日,平逆将军毕力克图克复延安,接着又恢复了肤施、保安、安定、安塞等地。短短几个月时间,西北失地渐次收复,局势开始向有利于清廷的方向发展,叛军被压缩到平凉、固原一带,已成强弩之末。康熙见时机成熟,认为最后的决战时刻来临,“秦州、巩昌、兰州诸处,虽次第恢复,而底定全陕,惟在速取平凉”。
然而,就在这关键时刻,负责主攻平凉的大将军贝勒洞鄂却掉了链子。康熙十四年八月十五日,洞鄂率大军包围了王辅臣的大本营平凉,本以为胜券在握,可没想到,这一围就是一个多月,愣是久攻不克。而且,包围圈还不严实,平凉和固原的叛军还能相互增援,这可就麻烦了。到了十月,王辅臣更是遣将周养民攻陷庆阳,给了清军一记响亮的耳光。更离谱的是,在一次与平凉叛军的对攻中,清军还吃了败仗。九月二十三日,双方刚一接战,清副将贾从哲、游击张大经不知哪根筋搭错了,忽然退缩,这一下可坏了事,清军阵脚大乱,惊扰不已,战斗瞬间失利。事后,贾、张二人被军前处斩,以儆效尤。可即便如此,洞鄂还是没能振作起来,接下来的日子里,他 “唯有高坐,不即攻取”,消极怠战,气得康熙帝直跺脚。
康熙帝恼羞成怒,心想我要人给人,要炮给炮,你怎么就拿不下来呢?于是连连催促洞鄂 “速取平凉,剿除逆贼”。在康熙的再三督促下,洞鄂总算动了一下,十一月,“克取城第一关厢,去城三里许,对南山屯营”。可这又有什么用呢?接着就没了下文,“欲前进薄城,因沟深地险,难以下垒,城未能下”。康熙帝又指示断贼粮道,可洞鄂就像没听见似的,一动不动。
而吴三桂在平凉被围困的时候,也没闲着,派吴之茂率兵万余从四川出兵增援。幸好佛尼勒、王进宝作战给力,率领满汉官兵奋力阻击,大败吴之茂兵,“吴之茂仅以十余骑,越山而遁”,这才没让局势进一步恶化。
眼看着平凉久攻不下,洞鄂又迟迟不动,康熙帝对他彻底失望。康熙十五年二月,他决定换帅。一开始,康熙心目中的人选是甘肃提督张勇,可秦州、巩昌实在重要,张勇表示分不开身。无奈之下,康熙命都统大学士图海,授予其抚远将军,率 “每佐领护军二名”,兼程赶赴陕西 “统辖全省满汉大兵” 指挥平凉围城战。
这图海可不是一般人,他实战经验丰富,曾经参加过康熙三年的茅麓山战役,还亲自指挥平定察哈尔亲王布尔尼的叛乱,那可是身经百战,有勇有谋。康熙十五年五月十七日,图海率兵赶到平凉,经过迭次增兵,他率领八旗军加孙思克加水师副将唐希顺所部 “十万之众” 浩浩荡荡地围城。王辅臣见清军来势汹汹,却一点也不害怕,还大言不惭地说:“是何能为,姑缓其死,稍迟当尽了耳。”
图海一到军前,就展现出卓越的军事才能。他深知 “打蛇打七寸” 的道理,决定先断贼饷道。于是,他亲自考察地形,“周览城外形势”,一番侦察后,发现平凉城外北山有虎山墩地势极高,可以俯瞰全城,并且还处于敌军饷道之上,这可是个关键之地,“因谓此贼咽喉要地,即率官兵攻之”。
而王辅臣也不是傻子,自然知道虎山墩的重要性,派精兵万人据守。清军全力仰攻,战斗异常激烈。叛军步兵在前,“布列火器挨牌”,利用火器和盾牌组成坚固防线,骑兵在后,随时准备冲锋,“以死固守”。清军将士们毫不畏惧,从巳时战到午时(上午 9 点到中午 12 点),经过三个小时的苦战,终于攻破防线,“斩伪总兵二人,余贼被伤及堕崖死者甚众”,成功夺取虎山墩,切断了平凉叛军的粮道。
此役清军虽然获胜,但也付出了惨重代价,主将孙思克、唐希顺全部挂彩,鄂通武、台弼图、噶达浑等多位军官阵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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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占据虎山墩这个制高点后,图海立刻命将红衣炮运至山上,“以炮攻之”,对着平凉城就是一顿猛轰。这下可好,平凉城叛军 “惶惧无策”,士气被彻底打垮。但图海并不打算强攻,他深知攻心为上的道理,于是派幕僚周昌(此人字培公,就是电视剧《康熙大帝》中周培公的原型)去劝降王辅臣。王辅臣此时已是势穷粮尽,走投无路,在周昌的劝说下,终于开城投降。
随着平凉城的投降,其他各路叛军也很快被剿灭,清军在西北战场上取得了彻底的胜利,剪除了吴三桂在西北的羽翼,确保了关陇的安全,清廷得以将西北的军队用于对湖南的军事进攻,加速了吴三桂的失败。
回顾这场王辅臣叛乱,其爆发绝非偶然,是多种因素交织的结果。从王辅臣个人角度看,他复杂多变的经历造就了他摇摆不定的性格,虽然一开始有忠于清廷的想法,但在遭遇不公待遇,又面临吴三桂的巨大诱惑时,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反叛。从清廷内部来看,满汉矛盾由来已久,莫洛与王辅臣